第18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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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腕上傳開一陣冰涼的觸感, 禁錮的力道幾乎把秦沐的手拽得脫臼，隨著座艙一起下降的身體猛地停住了。
秦沐悶哼一聲，聽到底下“哐”的一聲座艙砸地的聲音, 她仰頭望去，崽崽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破殼, 一只手勉強勾住了上端的一根鋼管, 另一只正死死地抓著她的手腕。
他們兩個就像兩只斷了線的風箏，孤零零地懸在半空。
秦沐反手握緊了對方的手。
懷裏的醫療艙還算完整，只是太重了, 她一個人的體重加上醫療艙, 起碼有兩百斤。
她覺察到崽崽抓著她的手在輕微的發顫，再仔細一看, 對方勾住鋼管的掌心已經被上面粗礪的碴子磨得血肉模糊, 血水順著修長白皙的指節流下, 看起來分外刺目。
她立即跳開視線,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, 開始觀察四周有沒有可以供她駐足的落腳點。
離她最近的是一個空了的座艙, 但是在她的斜上方幾米遠, 需要借崽崽的力她才有可能跳上去。
再遠一些是四、五根交錯的鋼管, 在她的斜下方，如果現在讓崽崽松開她, 轉為抓住醫療艙，她就可以在下落時空出手用激光槍的槍托勾住那幾根鋼管。
剩下的高階喪屍們顯然發現了他們此刻的窘境, 更加迅速地朝著這邊沖過來。
“崽崽, 聽我說, 等會我數三個數, 我會把醫療艙扔給你, 你松開我接住醫療艙，記住了嗎？”
青年勾住鋼管的手手背上青筋暴露，似乎是快要用盡力氣了，他的嗓音格外喑啞。
“可是——”
“不用擔心，我會想辦法跳到下面的鋼管上——來不及了！”
兩側撲上來的高階喪屍越來越近了。
秦沐迅速倒數了三個數：“松手！”
青年松開手的那一剎，她將懷裏的醫療艙往上一送，塞進了對方手中。
掛在身上的重量減輕了一半，對方立即收手把醫療艙抱在了懷裏。
秦沐將掛在背後的槍拿到手中，動作一氣呵成，趕在身體完全下墜前用槍托掛住了一根鋼管。
然後借著力道爬了上去，在上面站穩了身子。
上頭的喪屍們撲了個空，狼狽地墜落下去，遠一些的高階喪屍趕過來還需要一些時間，他們身邊頓時出現了短暫的空檔。
“把醫療艙扔給我——你能自己下來嗎？”
看到崽崽點頭後，秦沐伸出手接過醫療艙，然後單手靈活地順著鐵架下到了地面上。
大概是因為崽崽是他們的同類，那些喪屍並沒有選擇去攻擊崽崽，而是鍥而不舍地追向了她。
她記得附近有一個跑跑卡丁車的項目。
裏面的卡丁車雖然開得不快，但是勝在有空間可以放置醫療艙，而且崽崽開車的話她就可以騰出手拿激光槍。
秦沐頭也不回地朝著卡丁車的停車場沖去。
洛淮目送著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裏，輕巧地松開了手，幾息工夫後青年就平穩地站在了地上。
他的右手指尖還在滴血，猙獰的傷口在一雙漂亮的手上顯得異常突兀，但是他臉上沒什麽表情，仿佛傷口不是在他自己身上。
一雙昳麗的桃花眸陰沈沈的不透一絲光亮，目光不經意地掃過，幾只高階喪屍都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腳步，猶豫半刻見他沒有其他表示，才繼續朝著少女消失的地方追去。
四周很快寂靜下來，站在摩天輪下孤零零的青年緩緩擡起手扯下了墨發上紮著的頭繩，彈性極佳的頭繩在他手中很快到了崩斷的邊緣。
嘴上說著擔心他的安全。
其實還不是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裏。
一道陰鷙的戾氣從青年眼底漫溢出來，轉瞬騰滿了俊秀的眉宇。
他勾了勾唇，轉身朝向了少女離開的方向，往日溫暖的笑意似乎只是一種幻象，此刻精致的臉上只剩下冷漠的殺意。
一陣汽車引擎的轟鳴聲打破了周圍的死寂。
一輛粉色的，上面印著喜羊羊圖案，卡哇伊地冒著粉紅泡泡的卡丁車在他的眼瞳裏不斷放大。
直至完全停在了他的面前。
上面坐在駕駛座上，一手抗槍，一手把著方向盤的少女正焦急地望著他。
“還楞著幹什麽，快上車啊！後面喪屍追來了——你會開車嗎，手疼不疼？”
淩晨時分，秦沐把醫療艙拖上了停在港口的小艇。
脊背挨上小艇上的座椅，看著14區的海岸距離她越來越遠，清新的海風逐漸吹散了無處不在的血腥味，她的身體才漸漸放松下來，有了一絲暫時解脫的感覺。
等小艇抵達了安全區，會有審判官來接手醫療艙，屆時系統會默認任務完成，她就可以帶著覆活水去找霍昌拿酬金了。
秦沐擰開了消毒水的瓶蓋。
她雖然帶了醫療包來，但是只有最基本的藥品和繃帶。
崽崽的右手掌心擦傷很嚴重，需要大面積消毒，只能拿整瓶消毒水往上倒。
“可能有點疼，你忍一下，這傷不處理好發炎起來就更嚴重了。”
青年坐在她對面，乖巧地把掌心攤在她面前，認真地點了點頭。
消毒水倒上傷口。
秦沐聽到對方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，那雙桃花眸纖長的眼睫沾染了一層濕漉漉的水霧，把瞳孔的玫色洗得格外清透。
長痛不如短痛，一次性處理完傷口還能少受點罪。
秦沐迅速把消毒水在青年的掌心上澆了一遍，按住對方顫抖的手腕，然後拿棉簽把上面站著的灰塵鐵粒都擦拭幹凈了，最後上了消炎藥粉，拿繃帶仔細地紮好。
她傾身低下頭，用牙齒扯斷了繃帶，看著崽崽被裹成了一個白團子的手，心底任務完成的雀躍似乎滅了大半。
大概是傷口還在陣痛，青年雖然沒有喊疼，但是墨黑的鬢發已經被汗水濡濕了，右手一直在輕微地發顫。
“疼的話就跟我說，不用自己一個人熬著，跟我說說話分散一下註意力，這樣就不會那麽疼了。”
青年擡眼，一直攥緊的左手輕輕打開，裏面躺著已經斷成了兩截的粉色發繩。
他的眼尾低垂，似乎很委屈，連嗓音都沾染了些啞意。
“對不起姐姐……剛剛在摩天輪上面，你給我的發繩不知怎麽的就斷了。”
“一條發繩斷了也沒什麽的，等回到安全區，我給你買十條發繩，你想要什麽顏色什麽款式的都行！”
秦沐從青年手裏拿過發繩，見對方的神色並沒有因為她的許諾開心多少，思索片刻後，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，示意他轉過身背對向她。
青年順從地轉過身去。
她探手把青年散亂的墨發攏起，用斷了的發繩當做綁帶，給他重新紮好了小揪。
“好啦……其實斷了也不要緊，可以當做綁帶用，一樣可以紮頭發的。”
她見青年眼底的怔忡，透著幾分茫然的可愛，忍不住伸手過去輕輕捏了一下對方的臉頰。
把背包裏一直留著的巧克力拿了出來，撕開包裝餵到他唇邊。
“好了，別難過了，我們好不容易劫後餘生，笑一笑？”
她開著卡丁車沖出游樂場後，先去找了於小小，但是磚房的院子裏只剩下了血跡和散落的背包。
於是她又去著火的糧倉，那邊的玩家們倒是只有輕傷，不過那些人堅持多留一晚照顧傷員，於是她只能帶著崽崽先行坐船回安全區。
青年定定地看了她幾刻，唇角忽地彎起了笑，張唇咬下那塊巧克力，露出一點兒小虎牙。
秦沐安了心。
“你受傷了，又一晚上沒睡，休息吧。等你一覺睡醒，我們就回到安全區了。”
青年闔上眼：“……姐姐呢？”
“我啊……我想看個日出，然後再睡。”
晨光沖破了夜幕，朝陽的金芒刺穿了所有的黑暗，在一望無際的大海盡頭冉冉升起，整片海面都泛起了粼粼的光點。
身後14區的海岸線已經全然消失在了視野中。
鋪天蓋地的困倦感如同潮水一般湧了上來。
秦沐靠在座椅上，歪頭閉上了眸子，任憑意識浸入了一片空白中……
“姐姐，姐姐？我們快到了。”
耳邊響起熟悉的嗓音和遠處隱隱的嘈雜人聲。
秦沐皺了一下眉，揉著眸子緩緩睜開了眼。
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半蹲在她身前，雙眼已經綁好繃帶的青年。
她輕輕“嗯”了一聲，從座椅上起身。
光腦上顯示的時間已經臨近中午，她不知不覺中竟然沈睡了快六個小時。
小艇靠岸，她依照約定支付給了水手剩下的300星幣，水手喜笑顏開地接了。
碼頭上依舊是人來人往，有人註意到秦沐帶著一大件東西從開往14區的小艇上下來。
很多人並沒有見過喪屍的醫療艙，但是不妨礙他們看到培養皿、玻璃罩和蛋殼會覺得新奇。
能從14區帶這麽個大物件回來的，不是運氣爆表的錦鯉，就是有兩把刷子的大公會高手。
秦沐找了塊空地，放下醫療艙，打開光腦，點下了“任務完成”的按鍵。
不遠處審判官值守的崗哨上很快就有兩個穿著軍裝的人朝著她走來。
【正在檢測任務物品：醫療艙，檢測結束，完整度85%，超出任務要求25%，任務評級A，任務獎勵翻倍。
任務獎勵：覆活水×2已發放給玩家秦沐。】
安全區的審判官是負責日常城市巡視和執行流放、驅逐、逮捕玩家等系統命令的NPC，偶爾也會和玩家交接一些重要的任務物品。
其中一個審判官從秦沐手裏接過了醫療艙，看向秦沐的眼神隱含著幾分欣賞。
“這還是第一次有新人能從14區拿到這麽完整的醫療艙——最近我們2區的研究所正在招巡查員，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？”
2區的研究所巡查員，也就是能拿到系統發放的補貼的工作。
宇宙的盡頭是考公，這個工作雖然工資不高，但卻可以享受食宿全免，永久留在安全區的待遇，一向是一職難求。
秦沐搖了搖頭，面上並沒有多少心動，語氣平靜。
“謝謝您的好意……比起留在安全區，我還是更喜歡去各地走走看看。”
“好吧。”審判官聳了聳肩，似乎有些不解秦沐的決定，“祝你好運。”
審判官帶著醫療艙離開後，四周一直悄悄關註著秦沐的視線就逐漸變得肆無忌憚起來。
審判官差不多代表游戲系統的意志，權限很大，普通玩家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跟審判官說上一句話——除非即將被驅逐出安全區。
能讓審判官親自來交接的任務物品，一般都是難度極大，獎勵豐厚的稀有任務。
這個小姑娘看著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，身形纖瘦，面容柔美，長相倒是很驚艷，但怎麽看都不像是能在喪屍占領區大殺四方的高手。
至於她身邊那個小瞎子——單薄瘦削的小白臉一個，估計殺只雞都費勁。
這種人都能完成稀有任務，看來是中了狗屎運了！
秦沐覺察到周圍的目光從審視一點點變為了嫉妒，只是礙於不遠處就有審判官的崗哨，暫時沒人來找他們的麻煩。
她瞇了瞇杏眼，渾然不在意地扭過頭錯開了那些人的視線，用光腦聯系了霍昌。
【秦沐：霍會長，任務已完成，請派人來取東西。】
消息發過去不到五分鐘，帶有天旭公會標志的越野車就停在了她身邊。
霍昌坐在副駕駛上，親自下車開門，見她精神尚好，身上也沒有明顯的傷痕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，微笑道。
“我果然沒看錯人——上車吧，答應給你的酬勞一樣都不會少。”
越野車風馳電掣地離開了碼頭。
憋了半天的看熱鬧的玩家們頓時嘩然。
“我去，那個小姑娘居然是天旭公會的成員……剛剛審判官說她還是個新人啊？！”
“我連著三個月去參加天旭公會的入會審核，都被刷下來了……”
“下車那個是天旭公會的會長吧？會長親自來接她，她難道是公會的高層？”
“不會吧，她看著很面生啊……要是一個新人都能當上天旭公會的高層，那我們還玩什麽游戲，一頭栽進喪屍堆裏得了！”
秦沐把一瓶覆活水遞給了霍昌。
她沒有告訴對方自己超額完成任務獲得雙倍獎勵的事情，也沒有多問“覆活水”相關的問題，只是安靜地坐著等待霍昌開口。
霍昌檢查完了覆活水，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收了起來，一向剛毅嚴肅的面容上竟然出現了一絲如釋重負的喜色。
“說好的酬金2000星幣我已經打給你了，不過你讓我查的手鏈……”
秦沐微一皺眉，心情頓時沈下去：“沒有消息嗎？”
“倒也不是沒有消息，但……你看看這個吧，我讓公會的人查了兩天，也托朋友打聽過，有關於手鏈的暫時只有這一條線索。”
光腦上顯示出了一條玩家懸賞任務，酬金高達一萬星幣的天價。
【任務描述：一些高階喪屍已經進化出了幾乎與人類沒有差別的神志，其中一只在6-15區活躍的“喪屍王”，行為模式極其肖似人類，危險系數極高，曾讓7區險些淪為喪屍占領區。
任務要求：提供任何有關“喪屍王”的線索，包括蹤跡、特征、過往……
任務時限：永久
任務獎勵：時空穿越券(可以用於游戲與現實的物品流通，僅限於非生命物質)。】
這個任務乍一看似乎與手鏈沒有半分關系。
秦沐繼續下滑屏幕。
【由於“喪屍王”行蹤詭譎，暫時沒有其清晰的影像資料。
但曾有7區玩家拍到他的背影圖，可供玩家執行任務時參考。】
圖影在光腦上漸漸清晰。
圖片的背景是夕陽餘暉的傍晚，一片建築廢墟鋼筋混凝土交錯，灰塵漫天。
數不清的屍體倒在廢墟中，鮮血幾乎浸透底下的土地，似乎已經沒有一點生機。
在圖片的角落，一個黑影逆著光站著，身形頎長挺拔，只能看清楚被風揚起的墨發以舊時光整理，歡迎加入我們，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。及獵獵飄舞著的衣襟。
還有就是他右手手腕上的反射著太陽光的銀白色一點。
秦沐瞳孔一縮，腦海裏剎那浮現出一個恐怖的猜測。
她下意識地放大了圖片，目光聚焦到對方的右手手腕。
銀白色一點就是現在在她手中的那串手鏈，月牙形的掛墜圖案一模一樣，她絕不可能認錯。
這串手鏈是當初她親手制作的，並不是從哪家商店買的，所以可以排除同款的可能性。
她送給洛淮的手鏈曾經出現在“喪屍王”的手上，又被她在一家醫院的病房找到，這意味著什麽？！
少女面色蒼白了幾度，茶褐色的眼瞳極力壓抑著，仍免不了出現了少許情緒的洩露。
她閉著眼緩了一下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：“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是？”
“是三個月前，也就是‘喪屍王’出現在7區，指揮喪屍群險些完全占領7區的時候。”
“也就是說……”
霍昌嘆了口氣，語氣有些同情。
“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問有關這條手鏈的消息，不過如果你是為了找人的話……那個人很有可能已經被死在了‘喪屍王’的手裏。”
“7區那場大戰，生還的人太少了……活下來的我都派人問過，沒有人認識那條項鏈——當然，也不排除你要找的人在到7區以前就遇到過‘喪屍王’，還是有找到的希望的。”
秦沐抿唇，輕輕撥弄著手上的手鏈。
“那假設我要找的人死在了‘喪屍王’手裏，他是不是有可能重新開始游戲……”
“……你還記得兩天前我跟你說過，完成任務以後我會告訴你一條有關這個游戲的重要訊息的事情嗎？”
霍昌的表情嚴肅起來。
“目前還沒有哪個在游戲裏死亡的玩家能重新進入這個游戲——游戲中死亡的人，在現實世界裏都變得很不對勁。”
“就拿我的弟弟來說，說起來也是我對他太過放縱，才讓他在游戲裏做事荒唐，得罪了太多的人……手上也沾了無辜者的血。幾天前在輪船上發生的屠殺案，死去的副會長就是我弟弟。”
“在現實生活裏，就在一瞬之間，他突然變得沈默寡言，還有一些神經質，就像是突然間患上了抑郁癥，完全無法正常跟人溝通了。”
“我帶他去看了幾家最好的醫院，都沒有查出來任何問題。而這款游戲，也莫名其妙消失在了他的全息游戲艙裏。”
“以前游戲裏就有傳聞，說這款游戲出現得太過詭異，制作水平也遠超我們星球的科技能力，而且會強制玩家每天上線至少四個小時。”
“我進入這款游戲已經快一年了，身邊也有朋友在游戲裏死亡後突然跟我斷了聯系，我當時只以為他們是正常的工作變動，直到我弟弟出事……”
霍昌的表情越來越沈重，最後長嘆一聲。
“我懷疑玩家一但在這款游戲死亡，現實生活中也會遭受很大的傷害，譬如出現不明原因的精神疾病。”
“我之所以花費那麽大的精力想要覆活水，就是想賭一把，看看我弟弟在游戲覆活以後，他在現實生活中能不能變回以前那樣。”
“你跟我弟弟差不多年紀……我勸你不要再找有關手鏈的線索了，這條手鏈既然曾經在‘喪屍王’手裏，你最好把它丟掉。”
“如果你願意留在公會裏，我會給你安排一個清閑的職位，讓你可以一直住在安全區裏，不用去其他地方涉險，帶著你弟弟平平安安地在游戲裏活下去，不好嗎？”
一個小時後，秦沐帶著洛淮下了越野車。
霍昌已經把他們帶進了2區城內，甚至給他們安排好了一間物美價廉的出租屋和一桌豐盛的午餐。
但是秦沐提不起一點胃口。
她感覺自己整個人快要被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和恐懼壓垮了。
她苦苦尋找的鄰家弟弟可能早就死在了“喪屍王”手裏，沒了音訊。
如果霍昌說的是真的，那麽甚至他在現實裏也因為這款游戲出現了精神問題。
當然還有一點渺茫的希望，但是……
但是她真的還要再找下去嗎？
自己有幾斤幾兩，她還是清楚的。
去跟一個差點把一個區占領的“喪屍王”對抗，她憑什麽？
萬一自己在游戲裏出了什麽事，誰知道現實中不會變成一個精神病呢？
或許霍昌說的是對的。
她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在安全區裏找一個穩定的，可以維持生計的工作，帶著崽崽好好活下去，不要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。
秦沐推開了出租屋的門。
兩室一廳的小屋子，大約三十平，家具簡單，但是打掃得很幹凈，還有一個小廚房可以做飯。
她上光腦查了一下，這樣一間出租屋在2區的租金是一個月100星幣，天旭公會幫她付了第一個月的租金，以後要不要留下全看她自己。
除去答應交給14區玩家的酬金，她手中的餘錢還有一千多星幣，滿打滿算，足夠她和崽崽安安穩穩留在2區住上大半年了。
如果再把激光槍和高階戰術服都賣了的話，那麽這些錢就足夠他們在游戲裏幾年的房租和吃穿。
“姐姐相信霍昌會長的話嗎？”
秦沐空洞的眼瞳漸漸聚焦，面前的餐桌上是一頓豐盛的美食，烤鴨、紅燒魚、西紅柿雞蛋湯……
菜肴還冒著熱氣，撲鼻的香味勾動著味蕾，讓連吃了幾天壓縮餅幹的腸胃發出了一陣急不可耐的抗議。
“有關‘喪屍王’的信息他沒有必要騙我，不過……”
不過在游戲裏死亡會對現實生活造成影響，而且游戲強制玩家每天登錄四個小時以上，這一點聽起來實在有點匪夷所思。
她進入這個游戲以後一直沒有退出過，或許也該離開游戲看看了。
少女放在桌上的手無意識地攥成了拳，秀致的眉眼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沈郁，默然地坐了一會兒後，她輕聲說。
“……崽崽，我可能要離開一會兒，明天早上我會回來，你一個人留在這兒，食物背包裏都有，陌生人敲門不要開，好不好？”
游戲。
離開。
洛淮維持著平日裏乖順的笑，朝著少女點了點頭。
對方滿腹心事的眼神劃過少許慰藉，隨後整個人就在他面前憑空消失了。
洛淮臉上的笑意冷下來。
大約從一年前開始，這個世界上突然多了很多奇怪的人類。
他們自稱為“玩家”，其中一部分有和軍人一樣的身手，會使用各種武器，而且數量極其龐大。
他們會突然降生在6-10區的任何地點，也會突然憑空消失，在第二天同一時間再次在同一個地方出現。
玩家們稱之為“下線”、“重新登錄游戲”。
他雖然丟失了很多記憶，只記得最近幾年的事情，但也知道“游戲”指的是什麽。
那些人把這個世界叫做“游戲”，難不成這裏是虛擬構造出來，他們只是數據堆積出來的產物？就像消消樂裏的那些方塊？
簡直可笑。
至於秦沐……
青年低下頭，手中的勺子緩緩攪動著碗裏的羹湯，眼底漾開一抹輕哂。
秦沐必須繼續找手鏈的線索，最好接下那個“尋找喪屍王蹤跡”的任務，這樣他才可以套取到更多有關他過往的信息。
他的回憶只能追溯到最近的三年，再早就只剩下了模模糊糊的片段，大部分都是由屍體和血構成的，雜亂無章。
他不記得自己有認識的朋友，也不記得多少活著的仇人。
只有秦沐知道那條手鏈，知道他12歲之前的事，只是對方一直警惕地沒有透露更多的信息。
洛淮面無表情地吃完了桌上的食物，然後走進一間臥室，拉上窗簾，躺在床上靜靜地睡了過去。
一陣輕微的眩暈感後，秦沐在全息游戲艙裏睜開了杏眼。
屏幕上顯示出她的游戲時長，將近五天。
而游戲的圖標仍舊是簡單的黑底紅字，《末日逃生》，停留在屏幕的最上方。
霍昌說，這款游戲會強制玩家每天進入游戲至少四個小時。
她試著點上了游戲圖標，把它拖動到“刪除”的垃圾箱裏，試了幾次才發現這個游戲圖標就像是長在了屏幕上，只能選擇進入，無法拖動，也不會像其他游戲那樣有“卸載”的選項。
沒有辦法卸載……
但玩家可以選擇不再進入全息游戲艙，難道這款游戲還可以不通過全息設備直接啟動嗎？
如果真的是這樣，那她這麽多年學的星際科學課本差不多可以撕了。
秦沐起身出了游戲艙，利索地關閉了艙門，離開游戲房間後，又把房間門也鎖死了。
她暫時將游戲的事情拋在了一邊，在光腦上訂了外賣後，就躺到陽臺的躺椅上，開始在星網上沖浪。
【本臺記者報道，昨晚有一對情侶半夜突然沖出居民樓，行為舉止怪異，路人好心詢問反遭暴力毆打，目前這對情侶已經被帶去派出所，正在進行精神病鑒定。
據這對情侶的房東所說，他們平時正常上班、生活，並沒有任何狂躁易怒的表現。
昨晚突然傷人可能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……】
秦沐滑動屏幕的手頓了一下，點開了路人拍攝的視頻。
深夜的居民樓下，那對情侶宛如兩只喪屍，動作僵硬地走在公園裏，公園裏夜歸的一位老大爺上前詢問，卻被揍倒在地，薅著頭發拳打腳踢。
她把視頻放大了一點，那對情侶的臉雖然模糊，但還是可以辨認得出來，是於小小和陳明。
昨夜他們在游戲裏剛剛失蹤，疑似死在了喪屍群中，當晚就一反常態沖出居民樓暴起傷人，這未免也太過巧合了。
跟霍昌說的完全對得上。
秋日午後的陽光還帶著餘溫，透過落地窗將陽臺罩得暖洋洋的，清爽的秋風帶起一陣樹葉沙響，遠處隱隱傳來幾聲孩童的笑鬧聲。
大雁飛過，在太陽下變成了幾個金色的小光點。
少女的面容卻大半藏在了陽光照射不到的陰影裏，茶色的眼瞳死死註視著光腦屏幕，目光幾乎要把屏幕灼穿。
視頻下面有很多評論，大都是義憤填膺的網友。
【什麽人啊？大晚上的跑到街上打人，神經病吧？！】
【你們看這兩個人走路的姿勢也太奇怪了…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災難片裏的喪屍呢。】
【我覺得他們可以去做個藥檢，八成是□□吸多了，才這麽神經兮兮的。】
秦沐往下翻了許久，才找到這兩個人被拘留的派出所地址，離她家大概半個小時的車程。
她關掉光腦，快步離開了房間。
出租車在派出所門外停下，秦沐還未走進去就被安保人員攔下了。
對方打量了秦沐幾眼，少女看著年紀輕輕，長得很漂亮，好像剛大學畢業不久，但穿著一身高奢品牌，面色有些冷沈，氣質卻是溫雅的。
“是來報案還是自首？”
“昨晚那兩個打傷老爺爺的人是我的大學同學，我聽說他們被拘留在這兒，想問問能不能探視……”
安保人員了然地“哦——”了一聲。
“來撈人的是吧，探視是可以的，不過他倆下手不輕，光是賠錢受害者家屬可不答應——你先進去吧。”
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官了解到秦沐的來意，爽快地帶她去了拘留於小小、陳明的房間。
因為有錄像視頻在，兩人的罪行板上釘釘，審訊工作早就結束了，接下來就要等醫院的精神病鑒定結果。
秦沐在椅子上坐下。
於小小和陳明戴著手銬腳銬坐在她對面，從始至終都沒有對她進門有一丁點兒的反應。
一旁的警官哼笑：“你是他們的大學同學是吧，要我說啊，這兩個人是真不值得你來探視，剛剛審訊的時候，他們也是這樣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，一句話也不說。”
“要不是有清晰的錄像可以作為證據定案，他們這樣的真能把人氣死！”
秦沐試探著叫了一聲他們的名字。
兩人猛地擡頭看了她一眼，眼神兇戾仿若野獸，“嘩啦”一聲手銬抖動的聲響，他們似乎想要站起身沖過來，但是被鎖在椅子上動彈不得。
一旁的警官趕緊走上前把人按了下來。
秦沐原以為於小小和陳明是因為游戲裏的事情記仇恨她，但她很快發現，兩人對所有人都是一副兇悍的樣子，不像是神思正常的成年人，反而像是無序的猛獸。
他們以前絕不是這樣的。
秦沐的面色越來越凝重，她說了一些大學時的趣事，試圖讓這兩個人回答她，但說了半天口幹舌燥，兩人仍舊一言不發，只兇狠地盯著她。
她看向一旁的警官：“他們……”
“他們從進派出所就這樣了，我們也問了他們的同事、房東，都說他們以前很正常，沒聽說有什麽精神疾病……但他們這副樣子，又不像是裝的，你說是吧？”
“……不知道醫院的精神病鑒定結果什麽時候可以出？”
“今天下午估計就可以，你要是關心的話可以留下來等一會兒，我帶你去接待室喝杯水？”
右眼皮在一個勁地狂跳，秦沐心裏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。
她勉強笑了一下，心事重重地起身跟著警官走到了接待室。
身後的兩個人依舊直直地盯著她。
秦沐突然想起來。
這樣的目光，幾乎和游戲裏喪屍看人類的眼神一模一樣……
作者有話說：
洛淮：姐姐，有沒有一種可能，就是說，我就是喪屍王本人呢QA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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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沐悶哼一聲，聽到底下“哐”的一聲座艙砸地的聲音, 她仰頭望去，崽崽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破殼, 一只手勉強勾住了上端的一根鋼管, 另一只正死死地抓著她的手腕。
他們兩個就像兩只斷了線的風箏，孤零零地懸在半空。
秦沐反手握緊了對方的手。
懷裏的醫療艙還算完整，只是太重了, 她一個人的體重加上醫療艙, 起碼有兩百斤。
她覺察到崽崽抓著她的手在輕微的發顫，再仔細一看, 對方勾住鋼管的掌心已經被上面粗礪的碴子磨得血肉模糊, 血水順著修長白皙的指節流下, 看起來分外刺目。
她立即跳開視線,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, 開始觀察四周有沒有可以供她駐足的落腳點。
離她最近的是一個空了的座艙, 但是在她的斜上方幾米遠, 需要借崽崽的力她才有可能跳上去。
再遠一些是四、五根交錯的鋼管, 在她的斜下方，如果現在讓崽崽松開她, 轉為抓住醫療艙，她就可以在下落時空出手用激光槍的槍托勾住那幾根鋼管。
剩下的高階喪屍們顯然發現了他們此刻的窘境, 更加迅速地朝著這邊沖過來。
“崽崽, 聽我說, 等會我數三個數, 我會把醫療艙扔給你, 你松開我接住醫療艙，記住了嗎？”
青年勾住鋼管的手手背上青筋暴露，似乎是快要用盡力氣了，他的嗓音格外喑啞。
“可是——”
“不用擔心，我會想辦法跳到下面的鋼管上——來不及了！”
兩側撲上來的高階喪屍越來越近了。
秦沐迅速倒數了三個數：“松手！”
青年松開手的那一剎，她將懷裏的醫療艙往上一送，塞進了對方手中。
掛在身上的重量減輕了一半，對方立即收手把醫療艙抱在了懷裏。
秦沐將掛在背後的槍拿到手中，動作一氣呵成，趕在身體完全下墜前用槍托掛住了一根鋼管。
然後借著力道爬了上去，在上面站穩了身子。
上頭的喪屍們撲了個空，狼狽地墜落下去，遠一些的高階喪屍趕過來還需要一些時間，他們身邊頓時出現了短暫的空檔。
“把醫療艙扔給我——你能自己下來嗎？”
看到崽崽點頭後，秦沐伸出手接過醫療艙，然後單手靈活地順著鐵架下到了地面上。
大概是因為崽崽是他們的同類，那些喪屍並沒有選擇去攻擊崽崽，而是鍥而不舍地追向了她。
她記得附近有一個跑跑卡丁車的項目。
裏面的卡丁車雖然開得不快，但是勝在有空間可以放置醫療艙，而且崽崽開車的話她就可以騰出手拿激光槍。
秦沐頭也不回地朝著卡丁車的停車場沖去。
洛淮目送著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裏，輕巧地松開了手，幾息工夫後青年就平穩地站在了地上。
他的右手指尖還在滴血，猙獰的傷口在一雙漂亮的手上顯得異常突兀，但是他臉上沒什麽表情，仿佛傷口不是在他自己身上。
一雙昳麗的桃花眸陰沈沈的不透一絲光亮，目光不經意地掃過，幾只高階喪屍都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腳步，猶豫半刻見他沒有其他表示，才繼續朝著少女消失的地方追去。
四周很快寂靜下來，站在摩天輪下孤零零的青年緩緩擡起手扯下了墨發上紮著的頭繩，彈性極佳的頭繩在他手中很快到了崩斷的邊緣。
嘴上說著擔心他的安全。
其實還不是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裏。
一道陰鷙的戾氣從青年眼底漫溢出來，轉瞬騰滿了俊秀的眉宇。
他勾了勾唇，轉身朝向了少女離開的方向，往日溫暖的笑意似乎只是一種幻象，此刻精致的臉上只剩下冷漠的殺意。
一陣汽車引擎的轟鳴聲打破了周圍的死寂。
一輛粉色的，上面印著喜羊羊圖案，卡哇伊地冒著粉紅泡泡的卡丁車在他的眼瞳裏不斷放大。
直至完全停在了他的面前。
上面坐在駕駛座上，一手抗槍，一手把著方向盤的少女正焦急地望著他。
“還楞著幹什麽，快上車啊！後面喪屍追來了——你會開車嗎，手疼不疼？”
淩晨時分，秦沐把醫療艙拖上了停在港口的小艇。
脊背挨上小艇上的座椅，看著14區的海岸距離她越來越遠，清新的海風逐漸吹散了無處不在的血腥味，她的身體才漸漸放松下來，有了一絲暫時解脫的感覺。
等小艇抵達了安全區，會有審判官來接手醫療艙，屆時系統會默認任務完成，她就可以帶著覆活水去找霍昌拿酬金了。
秦沐擰開了消毒水的瓶蓋。
她雖然帶了醫療包來，但是只有最基本的藥品和繃帶。
崽崽的右手掌心擦傷很嚴重，需要大面積消毒，只能拿整瓶消毒水往上倒。
“可能有點疼，你忍一下，這傷不處理好發炎起來就更嚴重了。”
青年坐在她對面，乖巧地把掌心攤在她面前，認真地點了點頭。
消毒水倒上傷口。
秦沐聽到對方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，那雙桃花眸纖長的眼睫沾染了一層濕漉漉的水霧，把瞳孔的玫色洗得格外清透。
長痛不如短痛，一次性處理完傷口還能少受點罪。
秦沐迅速把消毒水在青年的掌心上澆了一遍，按住對方顫抖的手腕，然後拿棉簽把上面站著的灰塵鐵粒都擦拭幹凈了，最後上了消炎藥粉，拿繃帶仔細地紮好。
她傾身低下頭，用牙齒扯斷了繃帶，看著崽崽被裹成了一個白團子的手，心底任務完成的雀躍似乎滅了大半。
大概是傷口還在陣痛，青年雖然沒有喊疼，但是墨黑的鬢發已經被汗水濡濕了，右手一直在輕微地發顫。
“疼的話就跟我說，不用自己一個人熬著，跟我說說話分散一下註意力，這樣就不會那麽疼了。”
青年擡眼，一直攥緊的左手輕輕打開，裏面躺著已經斷成了兩截的粉色發繩。
他的眼尾低垂，似乎很委屈，連嗓音都沾染了些啞意。
“對不起姐姐……剛剛在摩天輪上面，你給我的發繩不知怎麽的就斷了。”
“一條發繩斷了也沒什麽的，等回到安全區，我給你買十條發繩，你想要什麽顏色什麽款式的都行！”
秦沐從青年手裏拿過發繩，見對方的神色並沒有因為她的許諾開心多少，思索片刻後，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，示意他轉過身背對向她。
青年順從地轉過身去。
她探手把青年散亂的墨發攏起，用斷了的發繩當做綁帶，給他重新紮好了小揪。
“好啦……其實斷了也不要緊，可以當做綁帶用，一樣可以紮頭發的。”
她見青年眼底的怔忡，透著幾分茫然的可愛，忍不住伸手過去輕輕捏了一下對方的臉頰。
把背包裏一直留著的巧克力拿了出來，撕開包裝餵到他唇邊。
“好了，別難過了，我們好不容易劫後餘生，笑一笑？”
她開著卡丁車沖出游樂場後，先去找了於小小，但是磚房的院子裏只剩下了血跡和散落的背包。
於是她又去著火的糧倉，那邊的玩家們倒是只有輕傷，不過那些人堅持多留一晚照顧傷員，於是她只能帶著崽崽先行坐船回安全區。
青年定定地看了她幾刻，唇角忽地彎起了笑，張唇咬下那塊巧克力，露出一點兒小虎牙。
秦沐安了心。
“你受傷了，又一晚上沒睡，休息吧。等你一覺睡醒，我們就回到安全區了。”
青年闔上眼：“……姐姐呢？”
“我啊……我想看個日出，然後再睡。”
晨光沖破了夜幕，朝陽的金芒刺穿了所有的黑暗，在一望無際的大海盡頭冉冉升起，整片海面都泛起了粼粼的光點。
身後14區的海岸線已經全然消失在了視野中。
鋪天蓋地的困倦感如同潮水一般湧了上來。
秦沐靠在座椅上，歪頭閉上了眸子，任憑意識浸入了一片空白中……
“姐姐，姐姐？我們快到了。”
耳邊響起熟悉的嗓音和遠處隱隱的嘈雜人聲。
秦沐皺了一下眉，揉著眸子緩緩睜開了眼。
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半蹲在她身前，雙眼已經綁好繃帶的青年。
她輕輕“嗯”了一聲，從座椅上起身。
光腦上顯示的時間已經臨近中午，她不知不覺中竟然沈睡了快六個小時。
小艇靠岸，她依照約定支付給了水手剩下的300星幣，水手喜笑顏開地接了。
碼頭上依舊是人來人往，有人註意到秦沐帶著一大件東西從開往14區的小艇上下來。
很多人並沒有見過喪屍的醫療艙，但是不妨礙他們看到培養皿、玻璃罩和蛋殼會覺得新奇。
能從14區帶這麽個大物件回來的，不是運氣爆表的錦鯉，就是有兩把刷子的大公會高手。
秦沐找了塊空地，放下醫療艙，打開光腦，點下了“任務完成”的按鍵。
不遠處審判官值守的崗哨上很快就有兩個穿著軍裝的人朝著她走來。
【正在檢測任務物品：醫療艙，檢測結束，完整度85%，超出任務要求25%，任務評級A，任務獎勵翻倍。
任務獎勵：覆活水×2已發放給玩家秦沐。】
安全區的審判官是負責日常城市巡視和執行流放、驅逐、逮捕玩家等系統命令的NPC，偶爾也會和玩家交接一些重要的任務物品。
其中一個審判官從秦沐手裏接過了醫療艙，看向秦沐的眼神隱含著幾分欣賞。
“這還是第一次有新人能從14區拿到這麽完整的醫療艙——最近我們2區的研究所正在招巡查員，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？”
2區的研究所巡查員，也就是能拿到系統發放的補貼的工作。
宇宙的盡頭是考公，這個工作雖然工資不高，但卻可以享受食宿全免，永久留在安全區的待遇，一向是一職難求。
秦沐搖了搖頭，面上並沒有多少心動，語氣平靜。
“謝謝您的好意……比起留在安全區，我還是更喜歡去各地走走看看。”
“好吧。”審判官聳了聳肩，似乎有些不解秦沐的決定，“祝你好運。”
審判官帶著醫療艙離開後，四周一直悄悄關註著秦沐的視線就逐漸變得肆無忌憚起來。
審判官差不多代表游戲系統的意志，權限很大，普通玩家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跟審判官說上一句話——除非即將被驅逐出安全區。
能讓審判官親自來交接的任務物品，一般都是難度極大，獎勵豐厚的稀有任務。
這個小姑娘看著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，身形纖瘦，面容柔美，長相倒是很驚艷，但怎麽看都不像是能在喪屍占領區大殺四方的高手。
至於她身邊那個小瞎子——單薄瘦削的小白臉一個，估計殺只雞都費勁。
這種人都能完成稀有任務，看來是中了狗屎運了！
秦沐覺察到周圍的目光從審視一點點變為了嫉妒，只是礙於不遠處就有審判官的崗哨，暫時沒人來找他們的麻煩。
她瞇了瞇杏眼，渾然不在意地扭過頭錯開了那些人的視線，用光腦聯系了霍昌。
【秦沐：霍會長，任務已完成，請派人來取東西。】
消息發過去不到五分鐘，帶有天旭公會標志的越野車就停在了她身邊。
霍昌坐在副駕駛上，親自下車開門，見她精神尚好，身上也沒有明顯的傷痕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，微笑道。
“我果然沒看錯人——上車吧，答應給你的酬勞一樣都不會少。”
越野車風馳電掣地離開了碼頭。
憋了半天的看熱鬧的玩家們頓時嘩然。
“我去，那個小姑娘居然是天旭公會的成員……剛剛審判官說她還是個新人啊？！”
“我連著三個月去參加天旭公會的入會審核，都被刷下來了……”
“下車那個是天旭公會的會長吧？會長親自來接她，她難道是公會的高層？”
“不會吧，她看著很面生啊……要是一個新人都能當上天旭公會的高層，那我們還玩什麽游戲，一頭栽進喪屍堆裏得了！”
秦沐把一瓶覆活水遞給了霍昌。
她沒有告訴對方自己超額完成任務獲得雙倍獎勵的事情，也沒有多問“覆活水”相關的問題，只是安靜地坐著等待霍昌開口。
霍昌檢查完了覆活水，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收了起來，一向剛毅嚴肅的面容上竟然出現了一絲如釋重負的喜色。
“說好的酬金2000星幣我已經打給你了，不過你讓我查的手鏈……”
秦沐微一皺眉，心情頓時沈下去：“沒有消息嗎？”
“倒也不是沒有消息，但……你看看這個吧，我讓公會的人查了兩天，也托朋友打聽過，有關於手鏈的暫時只有這一條線索。”
光腦上顯示出了一條玩家懸賞任務，酬金高達一萬星幣的天價。
【任務描述：一些高階喪屍已經進化出了幾乎與人類沒有差別的神志，其中一只在6-15區活躍的“喪屍王”，行為模式極其肖似人類，危險系數極高，曾讓7區險些淪為喪屍占領區。
任務要求：提供任何有關“喪屍王”的線索，包括蹤跡、特征、過往……
任務時限：永久
任務獎勵：時空穿越券(可以用於游戲與現實的物品流通，僅限於非生命物質)。】
這個任務乍一看似乎與手鏈沒有半分關系。
秦沐繼續下滑屏幕。
【由於“喪屍王”行蹤詭譎，暫時沒有其清晰的影像資料。
但曾有7區玩家拍到他的背影圖，可供玩家執行任務時參考。】
圖影在光腦上漸漸清晰。
圖片的背景是夕陽餘暉的傍晚，一片建築廢墟鋼筋混凝土交錯，灰塵漫天。
數不清的屍體倒在廢墟中，鮮血幾乎浸透底下的土地，似乎已經沒有一點生機。
在圖片的角落，一個黑影逆著光站著，身形頎長挺拔，只能看清楚被風揚起的墨發以舊時光整理，歡迎加入我們，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。及獵獵飄舞著的衣襟。
還有就是他右手手腕上的反射著太陽光的銀白色一點。
秦沐瞳孔一縮，腦海裏剎那浮現出一個恐怖的猜測。
她下意識地放大了圖片，目光聚焦到對方的右手手腕。
銀白色一點就是現在在她手中的那串手鏈，月牙形的掛墜圖案一模一樣，她絕不可能認錯。
這串手鏈是當初她親手制作的，並不是從哪家商店買的，所以可以排除同款的可能性。
她送給洛淮的手鏈曾經出現在“喪屍王”的手上，又被她在一家醫院的病房找到，這意味著什麽？！
少女面色蒼白了幾度，茶褐色的眼瞳極力壓抑著，仍免不了出現了少許情緒的洩露。
她閉著眼緩了一下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：“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是？”
“是三個月前，也就是‘喪屍王’出現在7區，指揮喪屍群險些完全占領7區的時候。”
“也就是說……”
霍昌嘆了口氣，語氣有些同情。
“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問有關這條手鏈的消息，不過如果你是為了找人的話……那個人很有可能已經被死在了‘喪屍王’的手裏。”
“7區那場大戰，生還的人太少了……活下來的我都派人問過，沒有人認識那條項鏈——當然，也不排除你要找的人在到7區以前就遇到過‘喪屍王’，還是有找到的希望的。”
秦沐抿唇，輕輕撥弄著手上的手鏈。
“那假設我要找的人死在了‘喪屍王’手裏，他是不是有可能重新開始游戲……”
“……你還記得兩天前我跟你說過，完成任務以後我會告訴你一條有關這個游戲的重要訊息的事情嗎？”
霍昌的表情嚴肅起來。
“目前還沒有哪個在游戲裏死亡的玩家能重新進入這個游戲——游戲中死亡的人，在現實世界裏都變得很不對勁。”
“就拿我的弟弟來說，說起來也是我對他太過放縱，才讓他在游戲裏做事荒唐，得罪了太多的人……手上也沾了無辜者的血。幾天前在輪船上發生的屠殺案，死去的副會長就是我弟弟。”
“在現實生活裏，就在一瞬之間，他突然變得沈默寡言，還有一些神經質，就像是突然間患上了抑郁癥，完全無法正常跟人溝通了。”
“我帶他去看了幾家最好的醫院，都沒有查出來任何問題。而這款游戲，也莫名其妙消失在了他的全息游戲艙裏。”
“以前游戲裏就有傳聞，說這款游戲出現得太過詭異，制作水平也遠超我們星球的科技能力，而且會強制玩家每天上線至少四個小時。”
“我進入這款游戲已經快一年了，身邊也有朋友在游戲裏死亡後突然跟我斷了聯系，我當時只以為他們是正常的工作變動，直到我弟弟出事……”
霍昌的表情越來越沈重，最後長嘆一聲。
“我懷疑玩家一但在這款游戲死亡，現實生活中也會遭受很大的傷害，譬如出現不明原因的精神疾病。”
“我之所以花費那麽大的精力想要覆活水，就是想賭一把，看看我弟弟在游戲覆活以後，他在現實生活中能不能變回以前那樣。”
“你跟我弟弟差不多年紀……我勸你不要再找有關手鏈的線索了，這條手鏈既然曾經在‘喪屍王’手裏，你最好把它丟掉。”
“如果你願意留在公會裏，我會給你安排一個清閑的職位，讓你可以一直住在安全區裏，不用去其他地方涉險，帶著你弟弟平平安安地在游戲裏活下去，不好嗎？”
一個小時後，秦沐帶著洛淮下了越野車。
霍昌已經把他們帶進了2區城內，甚至給他們安排好了一間物美價廉的出租屋和一桌豐盛的午餐。
但是秦沐提不起一點胃口。
她感覺自己整個人快要被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和恐懼壓垮了。
她苦苦尋找的鄰家弟弟可能早就死在了“喪屍王”手裏，沒了音訊。
如果霍昌說的是真的，那麽甚至他在現實裏也因為這款游戲出現了精神問題。
當然還有一點渺茫的希望，但是……
但是她真的還要再找下去嗎？
自己有幾斤幾兩，她還是清楚的。
去跟一個差點把一個區占領的“喪屍王”對抗，她憑什麽？
萬一自己在游戲裏出了什麽事，誰知道現實中不會變成一個精神病呢？
或許霍昌說的是對的。
她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在安全區裏找一個穩定的，可以維持生計的工作，帶著崽崽好好活下去，不要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。
秦沐推開了出租屋的門。
兩室一廳的小屋子，大約三十平，家具簡單，但是打掃得很幹凈，還有一個小廚房可以做飯。
她上光腦查了一下，這樣一間出租屋在2區的租金是一個月100星幣，天旭公會幫她付了第一個月的租金，以後要不要留下全看她自己。
除去答應交給14區玩家的酬金，她手中的餘錢還有一千多星幣，滿打滿算，足夠她和崽崽安安穩穩留在2區住上大半年了。
如果再把激光槍和高階戰術服都賣了的話，那麽這些錢就足夠他們在游戲裏幾年的房租和吃穿。
“姐姐相信霍昌會長的話嗎？”
秦沐空洞的眼瞳漸漸聚焦，面前的餐桌上是一頓豐盛的美食，烤鴨、紅燒魚、西紅柿雞蛋湯……
菜肴還冒著熱氣，撲鼻的香味勾動著味蕾，讓連吃了幾天壓縮餅幹的腸胃發出了一陣急不可耐的抗議。
“有關‘喪屍王’的信息他沒有必要騙我，不過……”
不過在游戲裏死亡會對現實生活造成影響，而且游戲強制玩家每天登錄四個小時以上，這一點聽起來實在有點匪夷所思。
她進入這個游戲以後一直沒有退出過，或許也該離開游戲看看了。
少女放在桌上的手無意識地攥成了拳，秀致的眉眼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沈郁，默然地坐了一會兒後，她輕聲說。
“……崽崽，我可能要離開一會兒，明天早上我會回來，你一個人留在這兒，食物背包裏都有，陌生人敲門不要開，好不好？”
游戲。
離開。
洛淮維持著平日裏乖順的笑，朝著少女點了點頭。
對方滿腹心事的眼神劃過少許慰藉，隨後整個人就在他面前憑空消失了。
洛淮臉上的笑意冷下來。
大約從一年前開始，這個世界上突然多了很多奇怪的人類。
他們自稱為“玩家”，其中一部分有和軍人一樣的身手，會使用各種武器，而且數量極其龐大。
他們會突然降生在6-10區的任何地點，也會突然憑空消失，在第二天同一時間再次在同一個地方出現。
玩家們稱之為“下線”、“重新登錄游戲”。
他雖然丟失了很多記憶，只記得最近幾年的事情，但也知道“游戲”指的是什麽。
那些人把這個世界叫做“游戲”，難不成這裏是虛擬構造出來，他們只是數據堆積出來的產物？就像消消樂裏的那些方塊？
簡直可笑。
至於秦沐……
青年低下頭，手中的勺子緩緩攪動著碗裏的羹湯，眼底漾開一抹輕哂。
秦沐必須繼續找手鏈的線索，最好接下那個“尋找喪屍王蹤跡”的任務，這樣他才可以套取到更多有關他過往的信息。
他的回憶只能追溯到最近的三年，再早就只剩下了模模糊糊的片段，大部分都是由屍體和血構成的，雜亂無章。
他不記得自己有認識的朋友，也不記得多少活著的仇人。
只有秦沐知道那條手鏈，知道他12歲之前的事，只是對方一直警惕地沒有透露更多的信息。
洛淮面無表情地吃完了桌上的食物，然後走進一間臥室，拉上窗簾，躺在床上靜靜地睡了過去。
一陣輕微的眩暈感後，秦沐在全息游戲艙裏睜開了杏眼。
屏幕上顯示出她的游戲時長，將近五天。
而游戲的圖標仍舊是簡單的黑底紅字，《末日逃生》，停留在屏幕的最上方。
霍昌說，這款游戲會強制玩家每天進入游戲至少四個小時。
她試著點上了游戲圖標，把它拖動到“刪除”的垃圾箱裏，試了幾次才發現這個游戲圖標就像是長在了屏幕上，只能選擇進入，無法拖動，也不會像其他游戲那樣有“卸載”的選項。
沒有辦法卸載……
但玩家可以選擇不再進入全息游戲艙，難道這款游戲還可以不通過全息設備直接啟動嗎？
如果真的是這樣，那她這麽多年學的星際科學課本差不多可以撕了。
秦沐起身出了游戲艙，利索地關閉了艙門，離開游戲房間後，又把房間門也鎖死了。
她暫時將游戲的事情拋在了一邊，在光腦上訂了外賣後，就躺到陽臺的躺椅上，開始在星網上沖浪。
【本臺記者報道，昨晚有一對情侶半夜突然沖出居民樓，行為舉止怪異，路人好心詢問反遭暴力毆打，目前這對情侶已經被帶去派出所，正在進行精神病鑒定。
據這對情侶的房東所說，他們平時正常上班、生活，並沒有任何狂躁易怒的表現。
昨晚突然傷人可能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……】
秦沐滑動屏幕的手頓了一下，點開了路人拍攝的視頻。
深夜的居民樓下，那對情侶宛如兩只喪屍，動作僵硬地走在公園裏，公園裏夜歸的一位老大爺上前詢問，卻被揍倒在地，薅著頭發拳打腳踢。
她把視頻放大了一點，那對情侶的臉雖然模糊，但還是可以辨認得出來，是於小小和陳明。
昨夜他們在游戲裏剛剛失蹤，疑似死在了喪屍群中，當晚就一反常態沖出居民樓暴起傷人，這未免也太過巧合了。
跟霍昌說的完全對得上。
秋日午後的陽光還帶著餘溫，透過落地窗將陽臺罩得暖洋洋的，清爽的秋風帶起一陣樹葉沙響，遠處隱隱傳來幾聲孩童的笑鬧聲。
大雁飛過，在太陽下變成了幾個金色的小光點。
少女的面容卻大半藏在了陽光照射不到的陰影裏，茶色的眼瞳死死註視著光腦屏幕，目光幾乎要把屏幕灼穿。
視頻下面有很多評論，大都是義憤填膺的網友。
【什麽人啊？大晚上的跑到街上打人，神經病吧？！】
【你們看這兩個人走路的姿勢也太奇怪了…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災難片裏的喪屍呢。】
【我覺得他們可以去做個藥檢，八成是□□吸多了，才這麽神經兮兮的。】
秦沐往下翻了許久，才找到這兩個人被拘留的派出所地址，離她家大概半個小時的車程。
她關掉光腦，快步離開了房間。
出租車在派出所門外停下，秦沐還未走進去就被安保人員攔下了。
對方打量了秦沐幾眼，少女看著年紀輕輕，長得很漂亮，好像剛大學畢業不久，但穿著一身高奢品牌，面色有些冷沈，氣質卻是溫雅的。
“是來報案還是自首？”
“昨晚那兩個打傷老爺爺的人是我的大學同學，我聽說他們被拘留在這兒，想問問能不能探視……”
安保人員了然地“哦——”了一聲。
“來撈人的是吧，探視是可以的，不過他倆下手不輕，光是賠錢受害者家屬可不答應——你先進去吧。”
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官了解到秦沐的來意，爽快地帶她去了拘留於小小、陳明的房間。
因為有錄像視頻在，兩人的罪行板上釘釘，審訊工作早就結束了，接下來就要等醫院的精神病鑒定結果。
秦沐在椅子上坐下。
於小小和陳明戴著手銬腳銬坐在她對面，從始至終都沒有對她進門有一丁點兒的反應。
一旁的警官哼笑：“你是他們的大學同學是吧，要我說啊，這兩個人是真不值得你來探視，剛剛審訊的時候，他們也是這樣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，一句話也不說。”
“要不是有清晰的錄像可以作為證據定案，他們這樣的真能把人氣死！”
秦沐試探著叫了一聲他們的名字。
兩人猛地擡頭看了她一眼，眼神兇戾仿若野獸，“嘩啦”一聲手銬抖動的聲響，他們似乎想要站起身沖過來，但是被鎖在椅子上動彈不得。
一旁的警官趕緊走上前把人按了下來。
秦沐原以為於小小和陳明是因為游戲裏的事情記仇恨她，但她很快發現，兩人對所有人都是一副兇悍的樣子，不像是神思正常的成年人，反而像是無序的猛獸。
他們以前絕不是這樣的。
秦沐的面色越來越凝重，她說了一些大學時的趣事，試圖讓這兩個人回答她，但說了半天口幹舌燥，兩人仍舊一言不發，只兇狠地盯著她。
她看向一旁的警官：“他們……”
“他們從進派出所就這樣了，我們也問了他們的同事、房東，都說他們以前很正常，沒聽說有什麽精神疾病……但他們這副樣子，又不像是裝的，你說是吧？”
“……不知道醫院的精神病鑒定結果什麽時候可以出？”
“今天下午估計就可以，你要是關心的話可以留下來等一會兒，我帶你去接待室喝杯水？”
右眼皮在一個勁地狂跳，秦沐心裏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。
她勉強笑了一下，心事重重地起身跟著警官走到了接待室。
身後的兩個人依舊直直地盯著她。
秦沐突然想起來。
這樣的目光，幾乎和游戲裏喪屍看人類的眼神一模一樣……
作者有話說：
洛淮：姐姐，有沒有一種可能，就是說，我就是喪屍王本人呢QA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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